馨兒最討厭這種醒來的方式。
她做了一個惡夢。
更討厭的是,這個惡夢她不是第一次做,人物相同,情節相仿,每次都令她痛徹心扉,掙扎一番才能從惡夢中轉醒。至於激動的情緒,則需要更久的時間才能平復。
尤其是在她去算過命之後,這個惡夢出現的更加頻繁。
今天,已經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。
馨兒躺在床上,對著天花板發呆。陽光穿透窗簾照亮了這個房間,這是個晴朗可愛的週末早晨。
她還想繼續睡,事實上,只要遇上假日,她幾乎不會在中午以前起床。朝九晚六狗一般的上班生活,只有在假日的賴床中才能稍微獲得補償。
但那個惡夢趕跑了所有睡意。
夢裡沒有妖魔鬼怪,更不是世界末日,只有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,她那個在兩年前分手的舊情人。
夢裡的他帶著新任女友來到她面前:「這是馨兒,我一直把她當做妹妹看待。我們倆就要結婚了,一定要讓馨兒知道。」
馨兒強顏歡笑,「恭喜你們。」
「一起去我們的新家看看吧!」他興沖沖地提議。
她沒有拒絕,上了他的車。
一個人坐在後座,馨兒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。尤其前座的兩個人完全沈浸在他們的世界中,談著小到不能再小,卻會令他們相視而笑的生活瑣事。
她忍不住尖叫:「放我下車。」
然而,車速愈來愈快,他們的笑聲也愈來愈大。
接著,她就醒了。
這個舊情人是她的學長。多年來,他們之間總是上演忽冷忽熱、分分合合的戲碼,馨兒不只一次對他感到心灰意冷,但往往就在這種關鍵時刻,他又會突然現身,理所當然地繼續與她來往。
兩年前,她終於下定決心不再見他。即使她還愛他,但她的耐心已經瀕臨極限。
正當她為了這個決定而感覺重獲新生之際,卻聽說他交了新女友的消息。
馨兒就此落入無底深淵,直至今日。
這兩年來,舊情人的身影就像是鬼魂般地糾纏不去,彷彿仍在持續索討她的感情,理直氣壯地霸佔她的心房。
好不容易,她遇見了另一個條件堪稱中上的男人,與舊情人是截然不同的類型,再加上他曾不只一次表現對她的興趣與好感,馨兒決定放手一博。
但是,慘劇隨之而來。就在她與新目標吃過一次飯後,他就消失無蹤;兩個月後,她聽說他訂婚的消息。
這必定是鬼魂在做祟。他不給她幸福,也不讓她去尋找幸福。
馨兒起身,撥電話給貞雅。貞雅是她少數幾個還保持聯絡的已婚朋友,說誇張一點,兩人可算是從小一起長大。她們原是國中同班同學,雖然從高中後就唸不同學校,但始終維繫住那份小女生感情,十多年飛逝過去,卻仍一切如昔。
貞雅的聲音有掩不住的驚訝,「小姐,現在才八點。」
「那又怎樣?」
「妳不是都要等到中午過後才會清醒嗎?」
「我做了一個惡夢。」
「什麼惡夢讓妳如此反常?」
她的聲音很悶,「我又夢見『那個人』了。」
「怎麼又想起他?」
「我上個禮拜去算命。」
「真是稀奇。算命的說了些什麼?」
「他說『那個人』是我的剋星,叫我要迴避他。」
貞雅笑出聲來,「其實妳可以把算命的錢省下來,這件事我早就告訴過妳。」
「對啊!為什麼要付錢讓人告訴我一件再清楚不過的事實?人就是這麼蠢。」
「其實也不只有妳才會這樣…」貞雅欲言又止。
「怎樣?算命嗎?」
「夢見舊情人。」
馨兒這才恍然大悟,「我差點忘了,妳也有一個藕斷絲連的對象,是妳大學時的同班同學對吧?」
那時,所有人都已經把他們倆當做班對,貞雅也覺得只差臨門一腳,他們倆天天見面且通一個小時的電話,他甚至會請假陪她去照胃鏡。即使如此,那個男人卻在最後耍了一記回馬槍,說兩人只是好朋友。
貞雅抱怨起來,「妳能想像嗎?他到現在都還會打電話找我聊天。」
「他到底想怎樣?」
「說不定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想怎樣。」
「妳老公不會覺得奇怪嗎?」
「他遲鈍到不行。還說多和朋友聯絡是好事。」
這下子換成馨兒哈哈大笑。
「其實,我前兩天也夢見他。」貞雅坦白。
「真的?」
「醒來後感覺很差,明明我很愛我老公,也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,可是,為什麼還是會夢見他呢?」
馨兒沈默著,隔了半晌說:「因為舊情人是鬼魂。」
「鬼魂?」
「仔細想想,他們冤魂不散,糾纏不清,搞得我們寢食難安,跟鬼有什麼兩樣?」
貞雅楞了一下,「愛情故事中的鬼魂不是都很浪漫的嗎?像是很久以前的那部電影,英文名字就叫『Ghost』的那一部。」
「第六感生死戀?」
「那時候我們都還好年輕。」
兩人同時靜默無聲,過了好一會兒,馨兒開口:「妳還記得是和誰一起去看這部電影的?」
「妳呢?」貞雅反問。
兩人會心一笑,同時說出:「鬼魂。」
然而,在笑聲中卻蘊藏著無法一言道盡的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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