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-08-31

Fate

無心插柳柳成蔭,有心栽花花不發。馨兒覺得,這話十足十是在形容她。
「柳」是工作,「花」是愛情,皆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要件。
馨兒從來不曾立志要當女強人,一直以來,她都是個安於現狀的閒散人士,只希望工作有趣又能見世面,同時還能賺得足以支撐她瞎拚基因的收入。
也不知交了什麼好運道,她在工作上該有的一切報酬與獎賞都水到渠成,不需她多費力氣去爭取。
相反地,她唯一有心努力追求的事情,卻總是鍛羽而歸。
那就是愛情。
在算過命之後,更加印證她的揣想。
其實,馨兒自認是個「鐵齒」的人,也就是所謂的不信邪。她始終相信,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,只要努力就有收穫。
但是,終於也發生了令她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大事,她才會破戒去讓陌生人算她的命。
問題出在一向平穩發展的工作上。
馨兒的直屬上司決定辭職去自立門戶。她被告知這件事的那天晚上,辦公室裡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,馨兒卻為了一份隔天要交給客戶的提案,而與印表機奮戰著。
經理Jerry走到她身邊,低聲說:「有件事我想先告訴妳一聲,免得妳說我不夠意思。」
「怎麼了嗎?」她用力抽出卡在印表機中的半截紙,對著面板上閃爍不停的小燈咒罵:「老板,我們可不可以換台新的印表機?一天到晚卡紙,不知浪費了我多少青春。」
他簡短地說:「我做到月底。」
馨兒腦筋轉不過來,拿著那張紙呆立在原地。半晌才問:「你真的要走?」
其實,Jerry要離職的消息已經在同業間傳開,但她就是不死心,非得有他的親口證實才願意相信。
「妳要保重自己!有什麼事還是可以隨時找我。」他拍拍她的肩,轉身離去。
馨兒機械化地移動腳步回到座位,坐下來盯著電腦螢幕發怔。Jerry不僅是她的直屬上司,更是帶她入行的師父,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完美的老板,常發脾氣又從不稱讚她,但總還是她在工作上所不可或缺的後援與助力。
他走了之後,她的工作會如何繼續下去?她覺得頭痛起來。
在那一刻,馨兒做了一件自己都認為荒唐的事,她打電話給媺媺,然後宣佈:「我想去算命。」
媺媺大笑,「怎麼突然想通了?」
「因為Jerry真的要棄我而去。」
「我不是早就提醒過妳嗎?」
媺媺和馨兒是同行,雖不免在某些案子上競爭,但兩人卻意外的投緣,結為好友。
馨兒悶悶地說:「但是我還是覺得好霹靂。」
「好啦!我去幫妳約。我最近算到一個密宗老師,真是奇準無比。」
「麻煩妳了。」
媺媺在算命這件事上堪稱專家。對她來說,算命就是心理治療,舉凡工作失利、愛情不順、心緒欠佳、家庭紛爭等生活細節,都可以構成她去算命的理由,花點時間與小錢,把心中的怨氣一吐為快之後,又可以重新做人,找到成功的希望,或失敗的理由。
馨兒的算命時間排在週末下午,那個地方藏在一個小巷弄中,門口沒有任何招牌或文字指引,看上去只是尋常的公寓房子。而那位密宗老師,則是個有張娃娃臉,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,不是想像裡瘦骨磷硝的詭異老頭。
媺媺大大方方地坐下來,與他點頭招呼,像是熟的不能再熟。
馨兒則乖乖地報上自己的姓名與出生年月日。
對方先是就她的性格喜惡與個人背景略微分析一番,不由得她不信,還真有幾分準。
「我的工作運怎樣?」馨兒問。這是她來這裡的目的。
「現在的工作很平穩,可以繼續做下去,即使換工作,也不見得會比這個好。」
「但是我上頭會不會來一個很機車的老板?」
「妳的個性八面玲瓏,是很討長輩歡心的那一型,不用擔心和老板處不來。」
「真的嗎?」她實在聽聞太多機車老板的故事,深怕某天她也難逃噩運。
他肯定的說:「別三心二意,妳這一年很有昇遷的機會。」
媺媺在一旁已經忍不住插嘴,「感情呢?」
他想也不想,「降低標準就有機會,妳的眼光太高。」
「降低標準當然會有機會。什麼阿貓阿狗的都來了。」馨兒脫口而出,深深地不以為然。
他搖搖頭,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態度。
「今年會有姻緣嗎?」媺媺比她還急,追問下去。
「今年即使有對象,條件都不算太好,明年中旬以後才會出現條件比較好的對象。」
馨兒的心念一動,說了某人的出生年月日,「我和他有沒有機會?」
他皺眉,「這個人是妳的剋星,就算勉強在一起,他最後還是會見異思遷,千萬別去招惹他。」
馨兒呼吸一窒,心裡只想到一切都已太遲。她非但已經招惹對方,而且被狠狠地傷透了心,卻沒有從中學得任何教訓,還在這裡企圖問到她與他之間的任何小小希望。
就為著這麼簡單的一件事,馨兒的心情比來時更為沈重,對於工作的不安雖然稍減,但新的問題卻起而代之。她付了算命費用之後,一語不發地走出大門。
媺媺追問,「妳剛才問的是妳前不久認識的那個人嗎?」
「不是。我問的是另一個人。」
這個故事很長,而且,也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,馨兒沒有心情多談。
「妳為什麼不問看看妳和那個剛認識的人有沒有機會?」
「他訂婚了。」馨兒答。
媺媺噤聲,聰明地知道不該再說任何話,沈默地陪在馨兒身邊,緩緩地踱出這條小巷。
知道他訂婚是昨天的事,由他同事無意間說出。當時,馨兒仍然面帶微笑地與對方談完公事,一出對方公司大門,眼淚就不聽使喚地掉下來。
她想用一段新感情來淡忘舊感情,沒想到舊傷未癒,又添新傷。
馨兒突然有點相信所謂的命運,否則,為何她的愛情阻礙重重,總是愛上錯誤的人?又總是躲不開受傷的結果?
更多問題,在算命之後冒出頭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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