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她終於可以冷靜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時,她人已經在這裡了,就在北海道。
她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呢?現在回想起來,實在很難解釋。
或許是因為天氣太熱,也或許是因為積怨已久,總之,她先是和老板槓上,兩方相持不下。
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,「我不幹了!」
還在氣頭上的老板一時反應不過來,她已經轉身回自己的座位開始收拾東西。
把辦公桌上和抽屜裡的私人物品統統掃進紙袋後,她打了電話給男朋友:「來接我好嗎?」
「我今天要加班。」
「連你也和我做對。」她氣極了,掛斷電話,抱著滿滿三大紙袋的東西,就下樓叫計程車回家。
手機響個不停,她沒好氣接聽,「幹嘛,你不是在忙嗎?」
「妳怎麼這麼大火氣?」
「我辭職了。」
電話另一端沈默半晌,「妳沒開玩笑吧?」
「想叫你來辦公室幫我搬東西回家,你說沒空,現在又來問東問西的,煩不煩啊?」她愈說愈氣,火上加火,索性又無預警地掛男友電話。
回家後她就把自己鎖在房裡,老板和男友輪流打電話來,她全都不接。隔著房門可以聽到母親滿是歉意的解釋:「對不起,她說很累,好像已經睡著了。可不可以請你明天再找她?」
她則在房內撥電話給一個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,問了最快可以拿到去哪裡的機票。隔天早上趁著母親出門買菜的空檔,簡單收拾好行李,就直奔機場。
經過一趟轉機,到達札幌的時候是晚上,她找了離車站最近的一家飯店要了房間,進房倒頭就睡。隔天早上醒來,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。
她在床前發著呆,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。
還好,札幌是一個適合散步的地方。許多古老的西式建築坐落在市區各處,這邊膲膲,那裡逛逛,很容易就打發掉一天時間。然後她又晃到車站去研究路線圖,在那裡突然發現有個美瑛/富良野夏季賞花列車,馬上就決定要到那裡去。
誤打誤撞的她,正好碰上了盛夏才有的薰衣草花季。
美瑛和富良野是鄰近的兩個小鄉鎮,都以優美的田園風景聞名。美瑛是丘陵地形,有種植各種作物的農田,不同顏色交織其中,成為遊客眼中的「拼布大地」。
富良野最為人熟知的,則是在7、8月間盛開的薰衣草。
其實這兩個地方都小的不得了,不像札幌有什麼建築物或歷史景點。但就因為只是單純的自然田園,才能讓她原本紛擾的心情緩緩沈澱,慢慢平靜下來。
和老板吵架、憤而辭職、又和男朋友吵架、憤而不告而別,現在看來都十分可笑。
她幻想要消失一輩子,不要再回去面對那些討厭的人和事;但現在,她覺得自己又補充回足夠的能量,可以應付各種困難的問題。
大不了再重頭來過吧。工作也是,感情也是。
當她離開北海道時,擁有的是和來時截然不同的心情。
她帶著比來時膨脹了一倍、滿載紀念品的行李去航空公司櫃台劃位。正在排隊等待的時候,卻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。
她張望四週,懷疑自己神經過敏。
結果,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再次重覆她的名字。這次,就在她的耳邊。
是她那一個星期沒見的男朋友。
她呆住了,看著他像是看到外星人,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「我昨天到的。想說妳今天應該要回台灣了,所以來這裡攔截妳。」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她還是無法明白。
「妳一聲不吭的跑掉,把妳媽急死了。她來問我,我也沒頭緒。」
好奇心遠勝於見到他的驚喜,「所以,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「有一張保險公司寄來的保單。」
就是它了。她每次出國前都習慣在機場買保險,這次雖然走得匆忙,但還是沒漏了這個例行性動作。
所以,他追來了。
她感動到鼻子發酸,「你不需要來的,我不可能在外面流浪一輩子,你看,我這不是要回家了嗎?」
「誰說妳要回家了?」
「你不是來帶我回家的?」
「怎麼可以只有妳一個人逍遙?我也拿了一個禮拜的假,為了補償我,妳就乖乖地當義務導遊。反正妳不是辭職了嗎?幹嘛急著回去?」
聽完他的最後一句話,她忍不住搥他一下,「看我失業,你就不會安慰一下嗎?還在那邊說風涼話?」
「老實說,我比較同情妳的老板。」
她突然覺得有點心虛。老板平時也還算照顧她,只是那天剛好不對盤,為了一點小事爭得面紅耳赤,其實誰是誰非根本不重要。
「所以,我打了電話去安慰他,他要我帶句話給妳。」
「什麼話?」
「他說,妳這次一口氣把今年的年假都用完了,回去上班後沒假好請了,妳就認命、賣命、死命地工作吧!」
她睜大眼睛。
他問:「是不是該買個大禮物回去送他?」
她拼命點頭,開心地抱住他。
北海道真是她的福地洞天,她一個人跑來這裡,回去的時候不僅找回了好心情,連工作和感情都自動前來報到。
「導遊小姐,我們應該從哪裡開始?」她興沖沖地拖著他往左邊方向走,「我聽說機場這裡也有一家雪印的店,我告訴你,它的霜淇淋真是人間極品,世界第一。對了,還有那個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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